2020年3月28日 星期六

憶記黃鶴樓


中國有四大名樓。湖北武漢黃鶴樓、湖南嶽陽岳陽樓、江西南昌滕王閣、山西鸛雀樓。

 2012我曾到遊武漢,走訪江南四大名樓之一的黃鶴樓,效古人登樓遠眺,附庸風雅一番。黃鶴樓自三國時代已雄據武昌蛇山臨望長江,歷經唐宋元明清至今,雖然現在的黃鶴樓是於1985年重建的,但仍不減此樓為古樸風雅之地。

五層高樓我排眾拾級徐徐而上,看到樓內壁畫,除了明白到孫權築城建樓的歷史,更想解開黃鶴樓上「周瑜設宴」的真偽,亦藉此體驗歷史上的騷人武將登樓眺望長江,感受當年他們的壯志與別情。心下屈算起來,自唐朝登樓賦詩的詩人,崔顥、李白、白居易、陸遊等等,詠嘆此樓的膾炙詩句也傳頌至今,令人望樓懷念吟誦。

2019年的黃鶴樓卻蒙上瘟病和悲哀,當年人流如鯽的黃鶴樓,這年我從電視上看到的卻物是人非,我不禁想起崔顥的詩句「日暮鄉關何處是?煙波江上使人愁。」令千年以後的我們同聲一嘆,望鄉何處,江波同愁;李白在黃鶴樓送別好友孟浩然時說:「故人西辭黃鶴樓,煙花三月下揚州;孤帆遠影碧空盡,唯見長江天際流。」去年開始,辭別黃鶴樓的人不知凡幾,可能「孤帆」也難見,幸好碧空仍在,長江仍流,希望還在。座困愁城兩個月,今天終於重開古城,人心亦重開了。

傳說黃鶴樓曾經有仙人乘鶴升天,深信山川靈氣仍在,碰巧時為三月,春暖仍見花開,武漢煙花滿處,美景重臨,人們不僅可再「下揚州」,更承武漢九省通衢,交通樞紐地位,遠影碧空,長江天際,重見美麗武漢風景人情。



2020年3月20日 星期五

天下三大行書皆是草稿



天下三大行書順序分別是東晉王羲之的《蘭亭序》、唐顏真卿的《祭姪文》、宋代蘇東坡的《寒食帖》。

我們小時候的習字課,臨摹的大多是顏真卿、柳公權的楷書,端正楷模,但此三篇被譽為天下三大行書,卻字跡潦草,多處塗抹圈改,實際上三篇皆是草稿,然而,此恰恰就是它們最有價值的地方。有時工整的字,不及這些依心而就的行書,更能表現自我,一筆一畫無不隨作者感情的起宕而變化,書為心聲,更能演示作者當時的心情。

今天我們已很少搖筆寫字,所有的交流都低頭凝望幾寸屏幕,停留在一個又一個的電子表情符號裡。相反,在未有相機攝錄年代遺下來的字帖,我們卻可通過「字」跟那些素未謀面的古人那麼親近,真正是見字如面地「聆聽」他們的讀白。現在我以倒序介紹這三大行書。

 ﹙一﹚宋.蘇東坡的《寒食帖》





 
.蘇東坡的《寒食帖》收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館
蘇東坡45歲時被貶謫到黃州,生活窘迫,那天是他謫居第三年的寒食節(清明節前一兩天)蘇東坡在陰雨綿綿下,感到心中悲涼時寫下此帖。訴說「自我來黃州,已過三寒食,年年欲惜春」(「年年」的第二個字用點代表,除了因草稿,更顯出東坡的隨性,亦有著如音樂的節奏感。)「今年又苦雨」感慨「何殊病少年,病起頭已白」,「空庖煮寒菜,破() 燒濕葦」此一句話便用上四個冷冰冰的詞「空、寒、破、濕」,連個「破」字也寫到缺破。寫個「() 」字的垂針也如刀鋒利,跟住他愈寫愈尖長,愈銳利,愈憤慨,猶如劍客舞怒劍。從帖中字裡看到的是一個窮途末路,憤慨豁達的蘇東坡。

﹙二﹚唐.顏真卿的《祭姪文》






.顏真卿的《祭姪文》收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館
此帖是顏真卿遭逢巨變,血淚斑斑,極度悲憤下所寫的。他的哥哥和姪兒顏季明在安史之亂中被叛軍殘殺於常山,最後只能找得其姪兒的頭顱,他就是面對姪兒頭顱「撫念摧切」下,寫了此悲憤的祭文。寫到「賊臣擁眾不救」「孤城圍逼,父陷子死,巢傾卵覆」令他要大聲悲鳴,「天不悔禍,誰為荼毒」,悲其姪兒死無全屍,「念爾遘殘,百身何贖?」最後寫到的「嗚呼哀哉尚饗」的「嗚」字揮筆變得只剩下一個線條的勾勒,顯示他已愴然悲憤到極點了!

﹙三﹚東晉.王羲之《蘭亭序》






東晉.王羲之《蘭亭序》天下第一行書已隨唐太宗同葬於昭陵
在東晉永和九年的上巳節,一群文藝貴族在會稽陰山蘭亭開了一個露天宴會,期間玩了一個叫「曲水流觴」的飲酒作詩遊戲。最後便輯集成一本詩集,然後推舉了書法了得的王羲之為此詩集寫序。王羲之就在此歡樂宴會後,微醺酒意下,動筆寫了一篇抒情散文----蘭亭序。記述在「天朗氣清,惠風和暢」的這天,「少長咸集」於蘭亭,如何玩樂飲詠「暢敍幽情」而「極視聽之娛」,「不知老之將至」;然後轉入寄情,感嘆「俯仰一世」「情隨事遷」,人生無常,此身無寄,「後之視今,亦猶今之視昔」古人今人如流水,只留下一紙滄桑。所以,從蘭亭序中,我們學會懂了珍惜。

三大行書都是草稿,而且都是在一種特殊心境下寫成的。蘇東坡的《寒食帖》是他人生窮途末路時所寫的;顏真卿的《祭姪文》是在他姪兒死後悲痛之下所寫的;《蘭亭序》是王羲之在微醺酒意下,盡興有感而寫的。三篇書法字跡潦草,多處塗抹圈改,蘇軾在錯字輕作四點代表刪除,以保留書法行氣,顏真卿卻以怒筆圈刪,可見顏真卿耿直悲慟,蘇東坡隨性豁達;王羲之也不少塗塗改改,但細看每一個字都獨特的,即便是同一個「之」字,全篇共21個,每個寫法不同,隨手而變,好像每個字都賦與靈魂。據說王羲之酒醒後曾經謄寫此序,但發覺無論怎樣寫都不及當時所寫下的「草稿」令他滿意;同樣,黃庭堅為蘇東坡的《寒食帖》寫的跋中說,「意試使東坡復為之,未必及此。」

縱然那些作者已離我們很遠,但看見這此作品,我們便能穿越一千六百多年去感受他們的心境。打動人的不僅是書法的技巧,更是書法透現的感情。他們都在情感奔放時所寫,不拒一格,王羲之的情、顏真卿的悲、蘇東坡的達,成就了他們書法中的最高成就。